戚靖成將客廳清理乾淨，將手放在楊易白的頭頂，將這個人來過世上的所有痕跡抹去，隨後一把妖火，楊易白的屍體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世界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一個人。
做完這些，戚靖成的法力已經耗盡。
他緩緩走上二樓，看著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顏倪青，心中負罪感油然而生。
他坐到床邊，輕撫她如墨般的發，語氣故作輕鬆道：“倪青，我又沒藍了，你現在打我穩贏，要不要起來試一下？”
顏倪青那張晦暗無光的臉上，彷彿罩上了一層淡淡的寒霜，了無生趣。
半晌，顏倪青緩緩開口道：“阿成，我們離婚吧。”
語氣中沒有絲毫感情。
戚靖成身體一震，故作鎮定地說道：“好啊，反正人類這結婚證才管幾十年，不要也罷。”
顏倪青舉起左手，看著無名指上的清歡戒，眼底的神情愈發冰冷。“你把這枚戒指取走吧，我們本就不該在一起。離婚後，我會出國，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這一刻，戚靖成終於慌了，聲音止不住的發抖。“倪青，你別開這種玩笑了，清歡戒我取不下來。大不了以後你想去哪裡，想做什麼，你去做就是了，我不會再管你。”
顏倪青輕嘆一聲，左手緩緩撫上戚靖成微微發抖的額頭
“有些事，還是告訴你吧。”
話音未落，戚靖成眼前的景象瞬間被山間茫茫的白雪覆蓋。
這是……顏倪青的回憶。
顏倪青出生在一個兵荒馬亂的時代，到處都在打仗，糧食緊缺，就連山上的蟲蟻 蛇鼠也少了很多。
昏暗的洞穴裡，貓媽媽焦急地來回踱步，貓爸爸外出打獵已經3天了，卻遲遲未歸，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看了眼角落裡縮在一起的貓崽子們，如果再沒有食物，這幾個孩子恐怕撐不過明天。
貓媽媽咬咬牙，沒辦法了，只能帶著幾個孩子一起外出覓食。
“孩子們，我們一起去找爸爸。”貓媽媽舔了舔小貓們的腦袋，“你們一會千萬要跟緊我，不要亂跑。”
小小的顏倪青奶聲奶氣的說道：“媽媽，我餓。”
貓媽媽安撫到：“青青乖，找到爸爸就有吃的了。”
就這樣，貓媽媽帶著顏倪青和哥哥姐姐，趁著月色出門了。
雪下的很厚，顏倪青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雪地上，這是她第一次玩雪，她貪玩地在雪地裡打起了滾。
突然前方的灌木傳出“沙沙”的聲音，貓媽媽趕緊帶著小貓們躲進一旁的草叢中。
從灌木中緩緩走出兩隻狐狸，披著火紅的皮毛，鼻子在空氣中用力地嗅著。
“老公，你聞到了嗎？”母狐狸對著公狐狸問道。
公狐狸回應著，“聞到了，應該就在這附近。”
母狐狸盈盈一笑：“運氣可真好，看來今晚的食物又有著落了。”
說話間，兩隻狐狸順著氣味慢慢向草叢靠近。
眼看狐狸們越來越近，貓媽媽的毛全都豎了起來。
貓媽媽低頭看了小貓們一眼，低聲叮囑道：“你們躲在這裡不要動，千萬不要出聲。”
小貓們點點頭，貓媽媽隨即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母狐狸看見貓媽媽走出來，捂著嘴笑了笑：“喲～還是個美人兒呢。”
貓媽媽陪著笑臉：“兩位大哥大姐，天寒地凍的，大家都不容易。我家還有幾個孩子在等我回去，今日可否放我一條生路？”
母狐狸也不搭話，湊到貓媽媽跟前嗅了嗅，“老公，你聞聞，這傢伙身上的氣味好熟悉呀。”
公狐狸聞言也上前嗅了嗅，“這不就是3天前那隻公貓的氣味嗎？”
貓媽媽瞳孔一陣，“你們見過我老公嗎？”
兩隻狐狸相視一笑。
母狐狸搭上貓媽媽的肩膀，“見過見過，3天前，就在那邊的小土坡上。”
“太好了，我現在就去找他！”貓媽媽說完就想溜。
母狐狸一個箭步攔在貓媽媽的跟前，“我帶你去吧，這樣比較快。”
話音未落，公狐狸就從一旁衝過來，一口咬住了貓媽媽的脖子。
“你老公在我們的肚子裡，現在就讓你們夫妻團聚！”
一瞬間三人扭做一團，在雪地裡翻滾著。
沒一會兒，貓媽媽便倒在了血泊中。
躲在草叢裡的顏倪青嚇得渾身發抖，不小心哭出了聲。只是一聲，便被哥哥和姐姐捂住了嘴。
母狐狸聽到動靜，停下了對貓媽媽的啃食，看向草叢。
“看來是帶著孩子們一起出來的，今天可真幸運呀！”
說完便一步步向草叢走去。
顏倪青瞬間慌了神，四肢發軟，動彈不得。
貓哥哥見狀，輕撫顏倪青的頭，輕聲說道：“青青，你待在這裡，千萬不要出來！”
還沒等顏倪青反應，貓哥哥和貓姐姐已經向著兩個不同的方向衝了出去。
公狐狸叼起貓媽媽，便朝貓姐姐追去。母狐狸見狀也追著貓哥哥跑了。
一時間，雪地上只留下一灘血和無數凌亂的腳印。
顏倪青躲在草叢裡，渾身發抖，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牢牢記著哥哥的話，躲在草叢裡哪兒也不去，直到昏迷。
顏倪青不知睡了多久，才被一陣喧囂吵醒。
只見成群的人們，身穿鎧甲，手握刀劍，在雪地中瘋狂地砍殺著。雪地徹底被鮮血染紅。
這時，不知從哪兒飛來一隻手臂，掉落到顏倪青的草叢裡。
看著不停往外冒血的手，好幾天沒吃飯的顏倪青竟不覺得害怕，抱著手臂便大口啃食了起來。
手臂上還帶有人體的餘溫，顏倪青覺得這是她出生以來吃的最好吃的一頓飯。
戰爭過後，山上躺滿了屍體。一整個冬天，顏倪青都以屍體為食。
其中，她最喜歡吃的，便是心臟。她一口接一口的吃著，同時吃下的還有這些戰死計程車兵的不甘和怨恨。
當她吃下第100顆心臟時，她的周身發出幽幽的綠光，她感到身體突然湧現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是這些士兵的怨恨蒙上她的心，使她成為了一隻妖怪，擁有了妖力。
得到力量的顏倪青下定決心，一定要為家人報仇。她開始每天刻苦地進行修煉。由於沒有師傅，好幾次險些走火入魔，修煉的進度也十分緩慢。
終於在她5歲那年，她覺得自己擁有的足夠多的力量，便去血洗了那狐狸窩。
……
顏倪青緩緩放下撫在戚靖成額頭上的手，望著他不知何時已經哭紅的雙眼，眼裡沒有任何波瀾。
“你知道嗎，當你和我說你就是那隻小狐狸時，我心中竟有一絲高興。我很高興你能健康地長大。我有時也在後悔，你父母的錯，不應該由你全家來承擔，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
顏倪青望著戚靖成，緩緩開口道：“阿成，對不起。”
戚靖成搖搖頭，左胸膛的深處，泛起一陣陣尖銳的疼痛。
“我已經獨自在人類的世界生活了幾百年了。我曾經也真心喜歡過幾個人，可是人類的壽命真的太短暫了，一次次分離的痛苦，讓我再也不敢開啟我的心。直到那天你出現了，儘管我知道你恨我，但我還是自私的想把你留在身邊，我天真的認為如果我和你感情足夠好，時間長了你慢慢會原諒我，我也一直一廂情願地認為，我們的感情很好……所以我一直沒告訴你我父母的事。”
顏倪青苦笑一聲，“但現在看來，是我錯了，你每天都在想要怎麼殺死我吧？”
戚靖成眼淚接連不斷地往下掉，嗓子發不出聲音，只是不停地搖頭。
顏倪青坐起身，繼續說道：“但是我知道，你不忍心我，像想我不忍心殺你一樣。同時你又無法放下仇恨，所以你才會透過偷我修為的方式，慢慢消耗我，對吧？”
顏倪青雖是在問，語氣卻很是肯定。
“所以趁還來得及，我們分開吧……不然總有一天，我們會死在彼此的手裡。”
說完顏倪青似乎用盡的全身的力氣，緩緩舉起左手，將無名指伸到伸到戚靖成的眼前，“阿成，摘掉它吧……”
許久，戚靖成抬手擦掉臉上的淚，終於啞著嗓子，擠出幾個字——“我絕不……”
幾乎是同時，戚靖成用盡全身力氣，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