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蘭嘴上說著,手裡不停的往自已碗裡夾肉。
“你好像幾百年沒吃過飯一樣,這副吃相還有沒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霽華看著墨蘭的吃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母親,我都有半個月沒吃過肉了,天天吃的不是綠葉子菜就是吃那糕餅,
我夜裡餓的都想把自已的耳朵拿下來嚐嚐是什麼味道的。”
墨蘭塞的嘴裡滿滿的。支支吾吾的說道。
“母親,你難道沒看出來女兒都瘦了好幾斤嗎?”
“那我倒是沒看出來,我只看出來那小年糕都快胖成小豬了,千柳家裡從前難道是養豬的不成?”
霽華看著在地上撲騰的年糕,忍不住發問。
“哎呀人家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些怎麼啦,吃的胖胖的才可愛呢。”
墨蘭看了一眼年糕,接著反駁霽華。
“小狗不知道飢飽,別給她吃太多了,餓餓不怕的,就怕把她肚子撐壞了。”
霽華語重心長的勸著。
“嗯,我知道,母親,沒給她吃太多。”
墨蘭嚥下去一口菜,吩咐千柳。
“千柳,你帶年糕出去溜溜吧,剛才餵了她幾口糕點,
讓她溜達溜達再吃晚飯,省的肚子裡有積食。”
“好嘞公主。”
千柳回道,彎腰抓住年糕抱在懷裡,微微附身行禮退了出去。
“這千柳跟露種在一塊呆的時間久了,說話都跟露種有些像了。”
霽華感嘆道。
“可不是嘛,都被露種教壞了。”
墨蘭看向露種,重重的點點頭,附和著。
“不好了公主,顧佔死了……”
千柳懷裡還抱著年糕,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說話。
“什麼?!”
墨蘭詫異的把筷子按在桌子上,猛的站起身來質問千柳。
“你方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二門上的小廝說,街上沸沸揚揚的全是人,都趕著去顧府看熱鬧。起初說是顧府的府門開啟,
卻連個看門的小廝都沒有,鄰居好奇想進去瞧瞧,結果剛走進大門就看見了死人。”
千柳喘了幾口氣,然後恢復了沉靜,把剛聽說來的事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派人悄悄去看看。”
墨蘭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雙眸無神的盯著前方,冷聲吩咐道。
“奴婢已經派了兩個機靈的去了,顧府距離咱們公主府不過三條街,想來也是應該快回來了。”
千柳話音剛落,派去探查的兩個女使就回來了。
“回公主,顧府上下連著僕人俾子六七十口人全都沒了,衙門的人往外抬屍體抬了好久都沒抬完,
俾子悄悄湊近了看了一眼,顧家的人死狀慘烈,皆是被人一刀封喉,那些下人們卻是被人亂刀捅死的,
血流的滿院子都是,順著臺階都流出大門口了。”
“嘔……”
霽華聽著女使來報的話,被噁心的直反胃,被雪娘扶著回了內室。
“那顧青梅呢?顧青梅也?”
墨蘭突然想起來顧青梅,雖說自已和顧青梅每次見面從來都是要你死我活的架勢,可畢竟也算是有點情分,
墨蘭腦子裡浮現顧青梅的死狀,一時間也是有些心痛。
“回公主,顧青梅今日正巧去了白尚書家裡看望白詩恩,躲過了一劫,只是回到家門口才發現人圍著一層又一層,
擠進去看時正巧看見衙門的人把顧大宰相和顧夫人的屍體抬出來了,當場就暈了過去。聽人說好像是驚嚇過度,
暈倒的時候頭磕到了臺階上,只怕是再難醒過來了。”
女使說完話,也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大人的事,跟婦人孩子有什麼相干,竟遭此橫禍。
“天子腳下,朝廷重臣,就這麼無聲無息的被滅了門,這世道是要亂啊。”
霽華被雪娘攙扶著出來,臉色慘白。
“何止是世道要亂,是要咱們人人自危,就能管住自已的嘴了。”
墨蘭眼中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閉了閉眼,輕啟雙唇。
“叫府中加強戒備,夜間巡邏的人再添一倍之數。
千柳你進宮去長公主宮裡也傳個話,叫長公主多加些小心,順便看看宮裡的形勢。”
“是,俾子明白了。”
千柳微微附身,把小狗放在被嚇得直髮抖的露種懷裡,轉身出了門去。
年糕伸出小舌頭舔舔露種的手心,露種這才回過神來。
“姑娘……公主,咱們……還是這幾日別出門了吧,咱們……”
露種被嚇得語無倫次,
“他們連當朝宰相都敢殺,宰相府離我們公主府又這樣近,萬一我們……”
“沒事的露種,咱們公主府守衛森嚴,個個都是外祖母撥給我的奇人異士,不會有人能闖進來的。”
墨蘭連聲安慰道。
“那顧青梅也是可憐人,一夕之間家人全沒了,露種,
你去拿些銀錢盤纏,等顧青梅醒了,不管是想投奔親人還是旁的什麼,咱們都盡力幫一幫。”
“姑娘,那顧青梅之前那樣羞辱我們,還跟太子殿下糾纏不清,咱們幹嘛要幫她!”
露種皺著眉頭,不情不願的開口。
“她說到底沒什麼壞心思,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姑娘,
咱們之間到底沒什麼深仇大恨的。遇到這樣的事,若咱們不幫幫她,她一個人可怎麼活啊。”
墨蘭嘆了口氣,眼神落在空處。
“我知道了姑娘,我這就去。”
露種聽著墨蘭的話,想起自已也是家裡遭了災才小小年紀就被賣身為奴為俾,
抽了抽鼻子,按著墨蘭的吩咐,也出門去了。
“雪娘,你去把門關上,不許人進來。”
霽華看著墨蘭把身邊人都打發了出去,也讓雪娘帶了一眾侍女下去。
“你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霽華盯著墨蘭的眼睛。
“母親覺得是誰殺了顧大宰相一家。”
墨蘭沒有回答霽華的問題,反問道。
“顧大宰相前不久剛在朝堂上當面鑼對面鼓的跟太子對質,
眼下就出了事了,第一個想到的肯定是太子為洩一已私慾出手殺人,可是這連我都能想到的事,
又怎麼單單會是這樣簡單。只怕兇手另有其人吧。”
霽華放輕了聲音,一字一句的說道。
“那母親覺得,以後……會是哪個皇子呢?”
墨蘭還是不回應霽華的話,自顧自的開口問著。
“眼下除了太子和四皇子,剩下那幾個皇子體弱的體弱,年幼的年幼,實在不是上佳之選,
況且太子有貞貴妃和大將軍相護,這不是板上釘釘的事,而且你外祖母和你不是都選定了太子嗎。”
霽華聽到墨蘭問的話,眉頭皺的更緊了,連忙壓低了聲音質問墨蘭。
“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說話啊你!”
“太子為了自已的地位,為了自已的名譽,貪汙賑災錢糧不說,濫殺無辜,視人命如同草芥。
那李景白為了定死太子的罪名,竟然如此狠的下心為了滅口滅人滿門,他同我說他沒有旁的勢力了,
可這殺人的手法難道能是四皇子府中侍衛能有的嗎!”
墨蘭越說越激動,眼裡蓄滿了眼淚。
“你不是和太子……怎麼跟四皇子還有瓜葛……”
霽華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墨蘭,她的這個女兒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母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事日後,無論你在貞貴妃還是陛下皇后,甚至長公主的面前,
言行舉止都要慎之又慎。我們要走的那條路,是外祖母走過卻失敗了的,這條路很難,稍有差池,你我必死無疑。”
墨蘭為了確保霽華不會成為計劃中的敗筆,只能把話說在前頭。
“你到底要幹什麼!”霽華瞪大了眼睛,緊緊的握住墨蘭的手,低吼著問道。
墨蘭抹乾淨眼淚,看向霽華,一字一句的開口說道,
“母親,太子和四皇子都不是最好的人選,不管我們選擇他們中的誰,都難保證他們登上皇位之後對我們下手,
就算我們能同長公主當年那般斷尾求生不也是一樣白白替他人做了嫁衣?既然有長公主的例子擺在眼前,我們絕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霽華輕輕的鬆開了墨蘭的手,問道
“你想做什麼?”
“母親,與其到那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要任人宰割,倒不如我們自已說了算,想讓誰做皇帝,誰才能是皇帝。”
墨蘭的聲音很輕,像是被風吹一下就會散掉一樣,霽華以為自已聽錯了,轉頭看向墨蘭,卻看見墨蘭的眼淚不由自主的一個勁往下流。
“墨兒。”
霽華用手替墨蘭擦掉臉上的眼淚,可那被擦掉的眼淚好像又回到了霽華的眼睛裡。
“母親有時候常常想,是不是把你帶回京國,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咱們也算有些銀錢,哪怕跟梁家合離了,咱們去遊山玩水,甚至四處漂泊都也是好的,比現在這樣要好。”
霽華說完,眼淚也止不住的流。
“我不是個聰明的,甚至很多時候都在拖你的後腿,墨兒,你放心,
從今以後你只管告訴我該怎麼做,我幫不上你的忙,但也絕對不會再給你添麻煩。”
墨蘭搖了搖頭,一下撲到霽華懷裡,說道。
“母親說什麼呢,你是我的母親,你我是世界上最親近的人,要是沒有母親,我再多籌謀算計又有什麼用,
我現在做的這些事,就是為了將來,為了我們倆,還有外祖母,能好好活著在一塊。”
墨蘭跟霽華說完話,千柳進宮去了,露種去探望顧青梅,墨蘭只能自已一個人往自已的院子走。
墨蘭一路走著,身後的草叢裡時不時地沙沙作響,墨蘭對著藏在暗處的人輕輕搖了搖頭,那人剛抽出來的劍又塞了回去。
“在往前走就是我的院子裡,那裡守衛森嚴的很,就算再來十個二十個你,
也傷不到我一根頭髮,現在要是不出來試試,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墨蘭一路走到自已的院子旁邊,看著前面的燈火通明的院子,忍不住提醒身後草叢裡的刺客。
就在墨蘭以為那刺客不會出來了,剛準備轉身離開,只聽“嗖”的一聲,
一個黑影從草叢鑽出來,手裡拿著一把長劍直奔墨蘭的門面。
“嘎嘣”一聲後,痛苦的尖叫響起,驚動了院裡的護衛。
“公主,屬下剛才聽到這邊有異響,還請公主回院裡去吧。”木樁拱手向墨蘭說道。
“刺客這不在這呢嗎?”
墨蘭用下巴點了點疼的在地上打滾的黑衣人,冷聲吩咐。
“你們回去吧,千枝在這呢。”
剛把那刺客胳膊掰斷又踹翻在地的千枝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躲回了暗處,衝著木樁得意挑挑眉。
“是。”
木樁領命,轉身往回走。
墨蘭看著在地上一邊打滾一邊哀嚎的刺客,上前兩步抬腿猛的踹向那刺客的屁股,
“你再叫的這麼大聲,我就把你兩隻手都掰斷!”
那刺客聞言立馬閉上了嘴,也不打滾了。任由千枝捆住了手腳,拎到墨蘭院裡去了。
“公主,俾子回來了,長公主說……”
千柳從宮裡出來的時候天都黑透了,直奔著公主府就回來了,一頭扎進墨蘭屋裡,張口就說,
剛要說到重要的事下意識的抬頭環顧四周,卻看見墨蘭端坐在椅子上,前邊還跪著個黑人。
墨蘭不說話,抬頭看了千柳一眼,又繼續打量起地上那一團黑色。
千柳看了又看,忍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了。
“公主,您cosplay呢啊?”
墨蘭不自覺的翻了個白眼,抿了抿嘴,
“你……等露種回來再說。”
“姑娘我回來了,那顧青梅還真是可憐,她身邊的那幾個女使婆子,把她送到了醫堂就不管了,回顧府搶東西去了,
我去的時候顧青梅還沒醒呢,那醫堂掌櫃的得讓我付醫藥錢,
我看她身邊一個照顧的人都沒有,就把小桃子留下了,等顧青梅醒了再說。”
露種進了屋裡,蹦蹦跳跳的跑到墨蘭身邊求表揚,
“姑娘,還是我能幹吧,沒了我姑娘可怎麼辦啊。”
墨蘭還是憋著笑不說話,露種還在自我陶醉,只有千柳一個人看出了不對。
“露種,要不你先看看那個穿一身黑衣服那人是誰吧。”
千柳怕直接說夜行服露種聽不懂,還給露種解釋了一下。
露種轉身看到地上還坐著個人先是嚇了一跳,但是越看越眼熟,越看越感覺自已好像見過。
“露種一把按著那人到處亂轉的腦袋,扯掉了她的面罩。”
“顧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