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遙回過頭來看著海棠，一臉的詫異：“夫人還派人守著院子，瞧我回來沒有？”
海棠臉色一白，他們剛從后角門進來，賴嬤嬤就守在院子裡了，便是吳婆子緊趕慢趕的去報信也來不及啊。
秦遙嘆了口氣，苦笑道：“瞧，我還真是不受待見啊。還連累你。”
“奶奶這說的哪裡話，到奶奶這兒來我已經升了二等丫頭，月例都長到了六吊錢，奴婢已經是很感激了。”海棠說道。
若不是秦遙在將軍府不受待見，自己一個在外院的粗使丫頭，哪能進內院伺候，還破例直接升成二等丫頭，這是多少人都豔羨不來的。
“走吧，奶奶，奴婢引您去祠堂，去晚了一會兒夫人知道了又該不高興了。”
秦遙癟了癟嘴。就不能把自己當作個小透明嗎？不情願的跟著海棠去了家祠。
守家祠的老僕早得了信，將一應筆墨、家規、案几都擺好了，引了秦遙進去跪下。又細細看了眼漏刻，說道：“小的一個時辰後過來，想必三奶奶差不多也該抄完了。”
說完便退出來關上了門，吩咐海棠一個時辰後來接人，不得在外逗留。
海棠有些不放心的朝裡面瞧了瞧，老僕卻瞪著眼揮手趕她走。
秦遙瞧著門一點點合上，四處打量了下見沒人，便把跪在身後的兩條腿挪出來放平，坐在地上開始打量起周圍的陳設。
面前整面牆都是供桌祭臺，擺著供果糕點，香爐，再往上便是零星幾個祖宗牌位及畫像。這也沒比秦家供奉的先祖多多少啊！不應該呀，不是說大家世族的香火旺盛嗎？
外面起風了，窗戶不時被吹的嘎吱直響，燭光隨風搖曳著，拉的人影在牆上也東倒西歪。諾大的一個祠堂裡，除了外面的幾聲蟲鳴，陷入一片死寂。
秦遙淡定的打了個哈欠，隨意翻了翻面前攤著的家規。
開頭一條便是“欲建功立業，先安身立命。”再往後翻，竟然有小一千條。頓時覺得頭大如鬥，這得抄到哪年哪月去了。
秦遙乾脆利落將家規丟到了一旁，將頭仰靠在案几上，開始睡覺。
窗外面是蛙叫蟲鳴，屋裡的漏刻滴答滴答。秦遙迷糊間聽到有人正朝這裡走來的響動，接著便響起了開門聲，慌忙從地上爬了起來跪好。
老僕進來時，瞧見秦遙跪的筆直，面無表情道：“三奶奶可抄完了？”
秦遙神情有些僵硬，眼睛躲躲閃閃的，小聲道：“還沒抄。”
老僕顯然是沒料到這個答案，表情一滯，卻聽見秦遙可憐巴巴的說道：“我不會寫字。”
是了，聽說這位三奶奶是市井小民出身，夫人可能也沒料到她連字也不會寫。老僕心想到，沉聲說道：“那三奶奶先在此等候，老奴去請夫人示下。”
大約兩盞茶的功夫，老僕帶回了柳氏的回話：既然不會寫字，便在家祠裡跪一夜，好好反省己之過失。
秦遙一副乖巧模樣點頭應是，怯懦的說道：“婆婆，勞煩您告訴海棠一聲，讓她先回去歇著，明早再來接我吧。”
“奶奶便不用操心這些了。”老僕說道，便又合上門出去。
見人走了，秦遙淡定的將供案下襬著的幾個蒲團拿出來，一字排開，挑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上去，嘴裡唸叨著：“睡吧睡吧，天當被子地當床，何況還風颳不著雨淋不著的。”
夜色沉沉，萬籟俱寂。迷糊中聽到屋頂上傳來一陣很輕的“咚咚咚”的聲音，接著有什麼落到了天井的地上，秦遙嘟囔了一句：“好大的雨啊。”翻了個身。
剛一動作，便聽一人呵道：“什麼人。”
接著，祠堂大門被一陣勁風衝開。秦遙還沒反應過來，一個黑影便已經直撲自己面門。
秦遙下意識地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重重一搡，脊背猛地撞向地面，那人兩腿跪在自己身側，一隻大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咽喉。
這下哪裡還有什麼瞌睡！秦遙只感覺自己背脊劇烈的痛著，呼吸不暢，拼命用雙手拽著那隻大手，想要搶一些新鮮的空氣。
完了完了，這下要死了。
秦遙只感覺自己瞳孔都在放大了，在快要昏厥之前，藉著燭光，這才看清這張熟悉的臉。竟然是石玉川！
石玉川顯然也看清了秦遙，手上力道稍稍鬆了一些，帶著審視的目光端詳著秦遙。
秦遙得了喘息的機會，也顧不得後背和脖子的疼痛感，雙手一面拍打著石玉川的那隻大手，還不忘大口大口的汲取著氧氣。
石玉川一對好看的劍眉擰成川字，語氣陰沉道：“你在這裡幹嘛？”
緊跟著石玉川進來的是個黑衣人，沉聲道：“她可能聽到了，不能留她。”
秦遙直覺今夜可能就是自己死期，卻也想垂死掙扎一番，啞著嗓子，艱難的說道：“我…我……什麼……也沒聽見……。”
幾個字卻耗盡了秦遙全部的力氣，秦遙敢確定，剛才她在石玉川的眼神中，真的看到了殺氣。
不過片刻，石玉川的眸色又恢復了清明，鬆開秦遙站了起來，打了個手勢，黑衣人稍微一愣便消失了。
石玉川撣了撣衣袖，雙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著秦遙從地上爬了起來坐著，一手扶著腰一手捂著脖子。
秦遙坐在地上緩了一會兒，抬頭便瞧見石玉川耷拉著眼皮睨著自己，扯了扯石玉川的衣服下襬，聲音還有些嘶啞：“你低些，太高了。”
石玉川嘴角扯過一抹笑，順勢在秦遙身邊坐下來，眉峰輕動，“說吧，你在這裡幹嘛？”
“被你娘罰到家祠裡來抄寫家規，我不會寫字，她就讓我跪一夜。”也不問石玉川大半夜的跑祠堂來幹嘛，繼續交代，“我睡著了，醒來你就在我面前掐著我脖子了。”
石玉川“哦”了一聲，語氣聽不出好壞。
秦遙見他沒有再暴起，鬆了口氣，心裡默唸，我不好奇，我不好奇，好奇心殺死貓。也不打算再說話，埋著頭檢查自己傷勢。
石玉川等了一會兒，見秦遙沒再說話的意思，嗤笑了一聲，輕哼道：“今晚的事你最好爛在肚子裡，回頭等小爺東西賣了好價錢，可以考慮分你點。”
秦遙眉頭一挑，這是什麼意思？偷了家裡的東西要賣錢？啥東西搞得這麼神神秘秘的。見石玉川斜眼撬過來，又忙低下頭，不鹹不淡的說道：“那三爺準備晚上在這兒陪我？”
石玉川“咻”的一下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說道：“今兒實在太晚了，這兒又冷又硬的，小爺回去歇著了。”